目送

[傻媽媽]



滷蛋連續三個晚上在好不容易送他上床之後，

又堅持一定要讓媽媽抱著，手塞進我的胸口安放著才肯入睡。


第一個晚上他這樣要求時，雖然累我還是想著:"也罷，在這樣讓他撒嬌也沒幾年了!"

於是讓他在我懷裡睡著，再悄悄把他放進小床。





兩個晚上過去了，第三個晚上他開始會在半夜醒來討抱，

於是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告訴他，今天晚上一定要自己睡，不可以再讓媽媽抱著睡了。


我每次對他說這件事時，他都很肯定地跟我說:"好!"

聽到他說好，我很高興，可是也知道這就跟戒夜奶一樣，今天晚上睡前又是一場硬仗。





晚上，陪著滷蛋讀完書後，兩次抱著他關燈進床裡睡覺，

滷蛋明顯地焦躁不安，嘟嘟囔囔著唉叫著，不要我做任何事也不要爸爸，

只是自己揉著眼睛，在床上翻著。




我知道，他在忍耐不對我討抱，很辛苦地在執行對我的承諾。



折騰了一會兒，我說服他抱著在床尾的大米奇，聽著小羊的心跳聲，

喬了好幾次姿勢後終於與米奇依偎著睡著。



我在昏暗的房間看著熟睡的滷蛋，覺得很欣慰也很不捨，

一方面欣慰自己的孩子真的比自己想像中"懂事"，

也捨不得地問自己為什麼小小年紀就要讓他自己獨立睡一間房?




然後我想到了龍應台的目送:

我慢慢地、慢慢地瞭解到，

所謂父女母子一場，只不過意味著，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，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


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，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，

而且，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：不必追。





以前讀她的文字，只覺得這個作家的字裡行間裡揉進了太多濃郁地有些膩人的情感，

現在我一點一滴地體會到，也許這種膩人的情感還有另一個名字，叫做母愛。




曾經24小時都得依附我的小肉團，如今濃濃的奶香味不見了，

雖然我還是他目前生命中最重要的光與熱，

可是偶爾他也會一邊喊著"媽媽不要!不要媽媽"，一邊邁著小腳丫子跑開。



常常感嘆地問老公:"你說，滷蛋哪時候會跟我們說你不要管我啦然後走掉?"

老公總是會嘆口氣然後回答:"我想這一天遲早會來的。"




每一天，我都為了滷蛋的成長與進步感到無盡的喜悅，

每一天，我也為了滷蛋的長大，思念著曾經在我懷裡的小小滷蛋。



唉!真是個傻媽媽!




[寶貝，對不起。]


初到費米時的生活對我們來說都不容易。


好不容易調整好台灣美國的時差，緊接而來的是話別清掃與搬家，

等到終於在費米落了地，又得面對新的時差與從零開始的生活，

而這些辛苦，在妳帶著一個孩子時又變得更加具有挑戰性。



我的體力耐性與精神，也被損耗的只剩下一點點渣滓在運作著。



某天中午，滷蛋一反常態地怎麼折騰都不睡覺，

先是哭鬧著而後是有下不完的指令與願望，

心底雖然知道這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帶著滷蛋離開房間，

但理智線很快地就這樣斷裂為碎片，讓我在當媽媽之後第一次對滷蛋生氣地大吼，

打電話叫老公立刻回家帶走滷蛋後，

我在房間用被子蒙著頭結結實實地哭了一大場。



冷靜下來後，我對自己失控地對待孩子感到非常地愧疚，

和幾個媽媽前輩聊完時我發現，每個媽媽都有對自己孩子抓狂的時刻，

雖然發現媽媽對孩子失控似乎是十分常見的情景，

但總覺得，我的對孩子的愛不應該在不斷的重蹈覆轍與懺悔中實踐...


過後，我抱著滷蛋，對他說:"媽媽要跟你對不起，媽媽不應該對你這樣大吼。"

滷蛋似懂非懂的回抱了我，我不知道我之後還會跟他道歉多少次，

但我想，成為一個媽媽，還是一段很長遠很長遠的路。